​下半城 —— 母城重庆历史之根 百业奋发勃兴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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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前语：朝天门始建于南宋建炎年间 清朝亡巴县首任知事吴恩洪陕西路地底真有一个金竹宫  一零五仓库保全了湖广会馆商界枭雄汤半城的兴衰存亡  聚兴诚银行国民政府外交部陈毅老舍就职白象街新蜀报  青鸟冰糕始产白象街卜凤居蒋介石冯玉祥等扶柩张上将 叱咤江湖储奇门药材十三邦之字拐凯旋路名称怎么来的  毛泽东三进重庆日报大礼堂邓小平不忘昔年恩师汪云松  郭沫若十八梯天官府群英会汪精卫从珊瑚坝叛逃当汉奸  美巨无霸轰炸机珊瑚坝起降桥头美女是遮是裸搅动朝野   今重庆大学创办始于菜元坝
下半城 —— 母城重庆历史之根  百业奋发勃兴之源文 / 原《现代工人报》社社长 张川耀        “扬子奔腾百业兴，金碧如磐惠渝城” 。这是辛亥革命推翻清朝专制后，重庆镇守使熊克武任命同盟会元老、共和元勋、忠县大儒吴恩洪入主巴县衙门民国首任知事（县长）当天挥就，木匾镌刻挂在大堂左右立柱上的一副对联。
       巴县衙门前临长江，后依金碧山，吴知事的这副对联高屋建瓴，既概括了重庆滨水而兴、依山而固的山水人文，也预期和促进了重庆发展的欣欣向荣，可他万万没想到二十多年后，重庆会成为国家的“战时首都”，中华民族抗击日本法西斯的“精神堡垒”。
       身居风水宝地，为振兴县治，吴恩洪邀请绅商军学、社会贤达听政问策。不愿为苟延残喘的清庭效力，辞去四品知府顶戴，回归故里报效桑梓，刚踏进商界的名流、嗣后的重庆总商会会长汪云松，见大堂新悬木匾，顿时口占一联“剪辫头轻身矫健、革故鼎新践夙愿”。
       执重庆衣食住行牛耳、生意遍及全川、人称汤半城的汤子敬见衙门官厅闹热，新交旧识都在步韵作和，一生最喜欢与人联文凑句的他，眼晴盯着吴知事题对，不假思索哼出“双江汇渝财源聚、金碧辉煌梦成真”。
       衙门师爷和《中华报》《国民报》《崇实报》等报的记者们忙得不亦乐乎团团转，记载着各商家、贤达口吐联句和发言扼要。“跟班”们悄悄向师爷和记者塞茶资，希望师爷和记者，把自己“老爷”“东家”做的对联和发言录档、见报。(  △  1900年时朝天门老照片  )
       自古以来便有城因水而旺、滨江而兴、依山聚财一说，当时滨临长江的下半城，是西南、四川也是重庆和巴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交通要冲，川东道、重庆府、巴县三级政权衙门紧挨，商家百业鳞次栉比。重庆自洪武年间，指挥使戴鼎请“易学”大师推演，按九宫八卦、五行生克之理，在历代旧城垣基础上，整修和建成2267丈城墙，九开八闭十七座城门，迄今己有650年历史。
        从两江汇流的朝天门细数过来，城门和城墙就修建在沿江的岩坎上，朝天、翠微、东水、太安、太平、仁和、储奇、金紫、凤凰、南纪，这下半城满实满载、足足十座城门，城墙长1300余丈，占尽天时、独享地利。而这十门中朝天、东水、太平、储奇、金紫、南纪六门是开门，占九开门其六，可见下半城之重要，对水之亲和。
        江上百舸争流，凡有“开门”处便设有与南岸对过，由绅商出资，人工撑篙杆、划桨、搬艄的柏木船载人运货，几百年沿袭不变的“义渡口”。朝天门对过弹子石、玄坛庙，东水门对过太平渡，太平门对过龙门浩，储奇门、金紫门对过海棠溪，南纪门对过黄葛渡。随着时间推移、人口增加、需求增长，有的渡口逐步发展不只承载过河船，还形成港口，接纳东下、西上的货运船只，凡有港口、渡口处，贩夫走卒云集，市井日渐繁华，滞留人多了便汇聚成街、街兴成市。
       沿江十里长街岁月悠您、历经若干朝代，这是“母城重庆的根、繁荣勃兴之源”，积淀的逸闻传奇多、故事精彩，因此只能择其重、选其要，按前面《十字金街》《中山路》的格式体例，分地段回溯，史海钩沉才有方位，叙述方好把握。那就从朝天门到道门口、道门口到储奇门、储奇门到石板坡、石板坡到菜元坝分四段来表述。           


　从朝天门到道门口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结束学生生涯走向社会，人生的第一站就在朝天门，在这里我先后工作、生活、婚娶、居家八载。象我们这样八十岁左右的人，普遍都与从前清、民国过来的人有接触、共过事，因此陈古八十年的老龙门阵听得多，个人经历也相对丰富些。
(  △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朝天门市场  )
我到业务科报到，指定给我的老师，长相平庸、衣着普通，戴着象酒瓶底底一样深度近视眼镜，竟是军阀、民国重庆末代市长、遁迹台湾的杨森和他宠妾田衡秋的千金——杨小婕，据说长相酷似其马脸老汉，一点不象风姿绰约的妈。尽管不受待见，被有些人视作“另类”，但她举止得体、不亢不卑、风度优雅、知识丰厚，几天相处不得不佩服她的睿智、敬业，她谆谆送我的两句格言“知识永无止境”“好记心不如笨笔头”让我终生受益。
我供职的重庆商业储运公司，就是一个多股源流的小世界，领导班子成员由各种背境的人组成，其中有江西永新1927年、1933年川北昭化参加革命的老红军，河北安新县白洋淀儿童团团长、太行根据地教员、重庆川东地下党、西南服务团经济大队、川东土改工作队、宝元通公司副总经理、国货公司总经理等。
工作人员中有原报关行专员、营造行监理、棉纱交易挡手、安达森洋行买办、白理洋行高管、中统内勤主任、教会学校老师、朝天门力行袍哥管事、白象街货栈老板、抗战内迁工程师、报馆专栏编辑、银行钱庄职员、远征军幸存者、抗日战地医生、西南联大学生、抗美援朝英语翻译等等。特殊的工作环境给我提供了获取文史知识的机缘，这新与旧、历史与现代的融合增长了我的见识，也培养和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探索追逐真相、史海钩沉的兴趣。
(  △  解放初期，朝天门滨江那坡陡梯坎  )
　一
朝天门是重庆最古老的城门。历史上的“靖康之耻”导致北宋的灭亡，高宗南避临安，即今杭州建都始称南宋（1127--1279），年号建炎。由于淮河以北包括陕甘皆被金国所占，朝庭圣旨、诏谕、敕牒只能派人溯江而上，送达此刻叫“恭州”的重庆再转云贵川，大西南官员们的奏折在也此拜发或中转。建炎初年建“朝天门”接圣迎官，城楼牌匾上镌刻有“古渝雄关”四个笔力遒劲的真书大字，城门旁专门建有接圣厅和接圣街。
(  △  朝天门面江城楼  )
辛亥革命推翻帝制，改接圣厅为保佑两江行船安全的“河神庙”，接圣街更名为信义街。后来，“河神庙”自身安全不保，毁于“九二火灾”。在“河神庙”原址修建的朝天门餐厅，生意一直清淡，渝中区饮食服务公司就把在解放碑餐厅上班的“山城一枝花”，调朝天门餐厅开票。这招还真灵，为一览其芳华，老远八远的男人都蜂涌而至，自此只要“一枝花”当班，餐厅天天打拥堂。这则逸闻恐怕只有七十岁左右的老重庆还记得。
朝天门两江汇聚、波涛汹涌、绿波黄浪、夹马水、大漩窝、气势壮观，没两把刷子真还驾驭不了江水，把稳不住船舵。站在十丈江崖高台，1927年潘文华拓城修路、正式修建轮船码头，拆除的“朝天门”城楼旧址上极目远眺，江上百舸争流，洋船浓烟滚滚汽笛嘹亮、两岸峰峦连绵山色如黛。收回目光，只见宽阔沙咀、如林船桅，陡峭漫长的石梯，力夫如蚁、车轮滚滚，把抵渝物资、外输货品在这里“起承转合”。
建在航监站面江右侧，1958年国庆通车的朝天门缆车，是继望龙门、菜元坝、储奇门重庆市第四座客运缆车，由于设计上考虑不周，年年被洪水淹没，后又因基脚松动存在严重安全隐患，1966年5月，汛期到来前便宣布停运，旧缆车站站址和钢筋混凝轨梁，一废弃就是20年。此后航监站面江左侧，几兴几废的客运缆车皆是1982年以后的事了。
   (  △  1958年时的朝天门缆车  )
半个世纪前，航监站高频喇叭传出的喊声，那真是重庆一绝：长江2001，往王家沱边上靠，大胎头“江峡”上来了，彭国才你龟儿子轮渡又赶去凑啥子热闹，赶紧松车放慢，不然把你娃浪翻。不一会高音喇叭喊声又起，“江峡”“江峡”慢点，你们在梁沱等哈哈，上头大木筏子放下来了，它是没得准头的哟，拖头、轮渡都注意，“扭麻点”避让，不听话撞翻了，你娃“该背湿......”，这调侃俏皮诙谐甚至不堪入耳的脏话，不仅钻进朝天门附近家里有收音机的人户，也常常把一溜坐在石栏杆上抽叶子烟、下象棋、吹龙门阵，天天来此打发时光的老头笑得前仰后合。
这群见多识广的老爷子，知道“前三皇后五帝”、“重庆”来历、“戴鼎筑城”、“立洋人”驾柏木船闯川江开埠始启、满清灭亡熊克武当督军、刘湘赶走杨森自己当四川省主席；晓得1912年重庆第一家邮政局开在曹家巷口“八腊庙”、最早的川东师范学校就办在洪学巷“黉学”内、“民生轮船”把外国船运挤垮、川军出川打日本“龟儿”；绘声绘色说“金竹寺”、“赵巧儿送灯台”、“五三、五四大轰炸”、“九二火灾”、抗战时45陆军医是征用节约街“通惠银行”开办的等等。
1891年重庆开埠，精明且剽悍善贾的秦人看到商机，由于陕西既不临海又不靠边，去上海、京津、两湖、两广做生意路途迢迢。历史上曾有秦人来渝，那只不过是“单打独斗”“小打小闹”，这次是老陕分析了形势，抱团结伴过汉中出阳平关，有的走“子午谷”、有的选“褒斜道”，历千辛到重庆，选准两江交汇、物资集散地——朝天门，扎寨安营。
  (  △  1927年时的朝天门城楼  )
秦人票号、典当、皮货、药材、食盐等联袂大举进入，当时生意场有句响亮的民谚“缺本钱、找老陕”。“陕西会馆”房舍虽差，但占地面积铺得很宽，离江边最近，位于新华路下朝天门公路的中央，1927年，首任市长潘文华拓城兴市修马路，让“陕西会馆”往边上挪，由于位于端头，陕西人的商号又相挨紧连一大片，就把清末民初并不长的陕西街，拉长到道门口取名陕西路。
1937年，汉中至成都公路建成，连通成渝公路，从而成为幅射西南西北大动脉，抗战爆发，八路军和国民党抗日部队，将侵略者阻击在陕西之外，但东向国土遭沦陷，阻断了秦人生意，为此抗战八年是秦商在重庆最活跃时期，资料显示从商秦人达十万之众。为让货畅其流、旅人有途，秦商率先办起的行栈、佚行、轿帮、约运、江轮、班车、报关等行种得到长足发展，当时日升当铺的规模信誉居西南之冠。
1942年，抗战物资日趋紧张，汽油成为战略物资管控，秦商李翰生从香港进口两台英国产的燃煤公共汽车，跑朝天门到菜元坝，尽管燃机部份就占据全车三分之一，售票员要兼司炉，开动起来轰轰隆隆声音阵仗大得很，司机开车不用按喇叭，行人听见声音便会提前避让。蒸汽汽车每次只能载20多人，坐一次车身上会沾上不少煤灰，但“玩洋格”和缠小脚远行困难的妇女却络绎不绝。  
重庆的会馆兴于明清，衰于民国，那时陕西路一带百业勃兴、众商云集、会馆林立，陕西会馆在陕西街6号、福建会馆在朝天门沙井湾、广东公所在陕西路5巷、江西会馆在巴蕉院、湖广会馆在东水门、江南会馆在东正街，清末民初重庆十大会馆齐聚下半城，陕西路地区独占六席，会馆之外的同业公会、大河帮、小河帮、下河帮、同业和跨业袍哥组织，那就无计其数了。其中最大的两个会馆，陕西会馆毁于“九二火灾”，湖广会馆辟为105仓库，从而完整地保存下来。
　二
陕西路路中含巷、巷里藏街、纵横互渗、犬牙交错、叶影参差，小巷深宅、老街大院不显山不露水隐于其中，我在此居住八载也没完全整清楚这里象迷宫一样的街道地形、深宅大院。从陕西路端头算起至道门口大约只有1公里左右，陕西路1～6巷依次展开，丰背街、节约街、赣江街、东正街、朝东路、余家巷、报恩巷、太仓巷、洪学巷、曹家巷、火麻巷、打锣巷、过街楼、太华楼、汤家院、芭蕉院、白鹤亭、沙井湾、石灰仓等等。
陕西路交通畅达、商贸繁荣、五行八作、在此生根、街区紧凑、寸土寸金，不仅西南乃至全国信誉卓著的同生福、信通、永生、义丰四大钱庄齐聚陕西路，官办、民办、官商合股的银行遍及陕西路大街小巷。这里还有1927年首任市长潘文华，为修路、拓城、兴市、建港筹措资金成立的重庆市民银行。
民国诞生、抗战国府迁渝，先后有聚丰、华康、至诚、金诚、茂华、福川、聚康、胜利、晋丰、泰丰、华西等银行在此创立，广东、湖北、湖南、四川、西康、贵州、富滇、安徽等省银行在此开设分行，鼎盛时期陕西路的银行、票号、信托等金融机构达60余家，简直比米铺饭庄、茶楼酒肆还要密集。若加上打铜街和曹家巷口的川康平民、交通、和成、美丰、中国、川盐等银行，二商业局办公大楼那曾是国民政府的中央银行，如此壮观的金融街世界少有、中国罕见，人们誉这一地段为“东方华尔街”倒是恰如其分。
“藏龙卧虎地，不乏万贯人”，这是四川军阀、省主席刘湘最信任的幕僚，筹钱高手、被誉为“财神爷”的刘航琛在陕西路，为刘湘创办“重庆大学”半天筹得巨额资金后说的一句话。1929年初，自重庆大学筹办启动，虽有绅士名流、实业家出资认股，但资金缺口仍差几十万块大洋，刘航琛建言借端午朝天门龙舟赛筹款。
端午节上午，刘湘邀陕西路各大会馆、行邦掌门、工商界主事人朝天门观看龙舟赛，中午在海员俱乐部旧址上的“一品香大酒楼”设宴。潘文华、郭勋祺、汪云松、温少鹤、李奎安等军界要员、商界名流作陪。刘湘数十名警卫身着笔挺崭新军装、身背“盒子炮”列队欢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湘起立拱手，请大家为兴办重庆大学助一臂之力。刘湘言毕，早就准备好的副官们，拿着簿子挨桌登记出资认股额，席还未散筹资竟达30余万元，大大超过预期，方有刘航琛如上那句感叹。
日本投降、国府机关和内迁单位、人员，告别重庆胜利大还都于南京，昔日的政治军事、金融工商、物资集散、文化艺术等中心不复存在，重庆经济凋零、市场冷清、了无生机。再加上起于赣江街油腊铺的“九二火灾”，陕西路过火面积达百分之六十，单位和住民房舍被焚毁损失惨重，陕西路面临重新洗牌。
新布局的陕西路始于重庆港客运站，这里曾是卢作孚创建的民生轮船公司所在地，也是民生公司从外轮手中夺回川江经营权，团结整合中小船运企业做大做强，国府避敌西迁重庆，抢运人员物资的指挥中心。细数过来有，清末民初外国人掌控的长江上游巡江公司、公私合营民生参股后组建的长航重庆分公司，临近的涉江单位有重庆港务局、长江航道处、重庆轮渡公司等。
解放初，涉江企业和搬运装卸、仓库工人是维系朝天门货畅其流、发展经济的主体，政府关心、行业重视，社会地位高。1952年建成，由曹荻秋市长题名的“运输电影院”“海员俱乐部”和“搬运工人宿舍”“长航船员宿舍”拔地而起。招收产业工人子女就读的“陕西路小学”，教学楼修得十分宽敞漂亮。
四五十年前，交通是短板，制约和影响着国家经济发展、人们出行，交通运输主要由火车、轮船支撑，当时坐得起飞机和有资格坐飞机的人是凤毛麟角。每天地处朝天门各码头大包小包、拖儿带女赶轮船的人山人海，港务局售票大厅天天打拥堂，人头攒动就象乡下赶场，黑市票川川神出鬼没，出行者为买到一张远行有舱位的票，有的提前一两天就带着铺盖卷躺在水磨石大厅候票。
还有的有门道的人，事先就与行轮上的船员“勾兑”好了，提前于旅客上船前，就把人交给船上，关系更铁的，还可吃船员伙食，享受更多特殊关照。“票”在特殊年代是稀缺资源，不少单位都专门养有神通广大的“掏票”高手，逢年过节必须向把控票源的单位、领导、经办人请吃送礼。客人来单位开会洽谈工作、办完事，若是买不上票，走不了，单位是很没面子的。
这条路上还有重庆商业储运公司及其所辖的101~105仓库和汽车队，东正街水运工人宿舍、港口作业区职工轮班食宿大楼；据重庆百货公司经理殷壮飞，储运公司经理、原“宝元通”副总经理黄君鹤生前回忆，余家巷口、陕西路21号百货公司“鹅石堡”仓库，现在的“协信商厦”，就是原来全国最大的职工持股连锁企业——“宝元通”日用百货批发部。
朝天门粮食仓库、香烟专用仓库、四川省军区战备物资库、节约街上的重庆水上运输公司，道门口强华、中华前身的四川省轮船公司，重庆市食品公司、重庆市废旧物资回收公司、重庆纺织公司、重庆物资局化轻公司、重庆市第一商业局托儿所、财贸职工灯光球场等等，在短短的一条路上，涉江、仓储运输等单位布局如此集中、分工之细、配套之齐全国罕见。
　三
民国大企业家、著名京剧票友、上海工商界名流、“棉纱大王”穆藕初，63岁时，逃避战祸颠沛流离克服诸多困难，把上海豫丰纱厂整体搬迁到重庆沙坪坝土湾，迅速投入生产，陪都时“豫丰”棉纱、布匹产量占国统区百分之三十左右。国民政府任命具有非凡管理才干和公益心的穆藕初，为不拿国家俸禄的农业促进委员会主任委员。他在做好国统区农业发展规划、农商对接的同时，为改善后方棉布紧缺，他一是发明了“七七纺棉机”，解决了棉纱短缺燃眉；二是向国民政府行政院建言，鉴于战时布匹紧张，劝告世人改长衫为短衣。
穆藕初亲历亲为自已出资创办示范店，在百忙中自着短衣解说示范，凡在示范店买布制衣，一律享受八折优惠，这家示范店就是此后商业储运公司办公大楼所在地——陕西路17号。穆藕初，勤于政事、清白做人，1943年10月，直肠癌逝世，享年68岁。董必武赠挽联：才是万人英，在抗战困难中，多所发明，自出机杼；功宜百代祀，于举世混浊日，独留清白，堪作楷模；黄炎培悼词：黄金满筐、而君萧然。
这一章节着重介绍重庆商业储运公司，他们令人振聋发聩的三件大事，为朝天门地区、陕西路大大增辉添彩，件件可载史册。重庆商业储运公司105仓库，位于东水门老城门一侧的东正街芭蕉院，仓库由一座已经200多年的禹王庙和湖广会馆组成，占地8000余平方米。把坡陡窄巷、高低不平、房舍不宽、屋脊低矮的庙宇、会所辟作仓库，工作难度可想而知。
历届仓库领导，老红军曾日光、老八路崔福才，杨洪源、任兴武等，一代一代、言传身带、身先士卒，苦活重活带头干、抢着上，古庙、会馆年久失修，他们率先上房补瓦防漏、除蚁灭鼠，节约一颗钉、一根绳、一块木板、一个纸盒、一副手套、一条围腰，全库干部职工勤俭节约蔚然成风。1958年《重庆日报》，以《勤俭办仓的一面红旗》报导并配发社论，市委市政府号召全市学习，中商部授予105仓库为“全国勤俭办仓”标兵称号。
(  △  东水门老城墙  )
(  ▽  曾经的105仓库，现在的湖广会馆  )
几十年来，105仓库多次有改造和重建机会，历届公司领导为保留住这面“艰苦奋斗、勤俭办仓”的旗帜和标兵，坚持不大修、不重建，把105仓库作为培养、锻炼干部和职工的摇篮。改革初启嗅觉灵敏的湖广人，找到公司领导，愿出以高价购买仓库内雕刻艺术精湛的石墩、梁柱、门楣等“老物件”，公司领导态度坚决始终不为所动。
      (  △  清末湖广会馆门前  )
储运公司领导，一直对这“无刻不成馆、有刻斯为贵”的仓库除了重视经济效益，更加注重古建筑保护意识。1990年，市文管部门专家接管105仓库，拟恢复“湖广会馆”进仓库查验时，十分感概地说：真没想到古建筑被保护得这么完好，幸好当初禹王庙和湖广会馆拨给储运公司作为仓库，若是流落到民间，不是面目全非，就是灰飞烟灭了。
(  △  禹王庙现貌  )
储运公司干得十分漂亮出彩的第二件大事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中央提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公司坚决贯彻上级指示，在相关职能部门指导下，抽调陈世雨、张正中、袁志权、桂天智等领衔组成人防掘进队。那时没有现代的化掘进机械，他们用简陋的电钻、炸药、绞车，不畏困难、坚轫顽强，用了15年时间在余家巷和海员俱乐部一则（现在的金海洋商厦），掘进完成上联罗汉寺、下达朝天门地下通道的同时，在陕西路地底30米深处，掘出无柱无梁高达10米，占地3000平方米的大厅，借朝天门蜚声民间神话传说，取名“金竹宫”。
（ △  国家主席杨尚昆参观金竹宫后留言 ）
这一平战结合开展多种经营的人防工程典型，先后被中央军委、成都军区、国防部人防局等表彰肯定和授予优秀工程，时任重庆市市长肖秧题写“金竹宫”牌匾。党和国家以及四川省领导人杨尚昆、胡启立、廖汉生、杨汝岱、杨易辰、杨超、廖伯康等亲临“金竹宫”人防工程视察，均给予了充分肯定、极高评价。
（ △  党和国家以及四川省领导人视察金竹宫后与工作人员集体留影 ）
“金竹宫”声名鹊起，外交部组织36国驻华大使前来参观，朝鲜把参观情况向国内汇报后，派出中联部长和人民军专班前来考查，外国友好城市和全国慕名前来参观者更是络绎不绝。“金竹宫”内镶嵌有四川美院师生创作，重庆陶瓷厂烧制的三幅气势恢宏、令人震憾的，25米x6米的万里长江、千里嘉陵和巴渝12景瓷版画，还按神话传说“金竹寺”故事情节，请四川美院雕塑系创作了造型逼真，栩栩如生的雕塑群。
储运公司干的第三件大事，是“助推改革开放、促进商品经济发展”，那更是可圈可点。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吹响改革开放号角，小平同志要求：搞活流通市场，促进经济发展，放手大胆去试，勇敢地向前闯。储运公司领导班子不等不靠，汲取借鉴沿海和深圳搞活市场的做法，在不断探索中积累总结经验。
为搞活流通市场，渝中区政府王洪华区长不仅亲自挂帅开会协调，派出对改革开放有深刻理解、懂市场的老领导辛继坤现场督办，市财办副主任刘维持现场指导。经反复推敲、慎密布署，多次召开相关职能部门会议统一思想，全力支持、特事特办。1987年底，决定由任兴武挂帅，率先将陕西路分公司6栋库房、面积8千余平方米全部敞开，设置320多个摊位。
任兴武充分发挥管理智慧，主动与市中区工商局联姻结成战略联盟，合办“重庆朝天门综合交易市场”，从国有企业向多元产权转变，通过现场联合招商办证，税务、治安、消防等职能部门跟进并多规合一。中药材、化纤、针纺、小商品等230余家经营商入驻，原来的仓库魔术般转眼变成商品批发集散地，使国有企业增资并大幅度盈利，迅速实现多方共赢局面。
任兴武率领陕西路公司的试点路演非常成功，一石激起千层浪，样板的说服力无穷，需求爆棚出乎预料。为把朝天门地区打造成西南地区商品批发集散中心，市人大财经委主任张文亭牵头，130余名人大代表共同提交议案：重庆市要创建文明城市，成为西南乃至长江上游中心城市，必须立即改变脏乱差面貌，渝中区再也不能成为“大乡场”；必须将新华路、八一路、青年路等马路市场的3000多经营户整体迁入朝天门市场。
关键时刻重庆市第一商局，将负责局系统体改工作的企管处处长，樊天铎派往储运公司担任党委书记，与新老班子成员车树芳、张渊博、刘承露、苏宁生、邱齐刚等一块反复论证，决心抓住机遇和区位优势大干一场。通过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广泛听取意见，最后制定出符合市场经济发展规律的重大决策，将朝陕地区3万平方米仓库全部腾空，改造成批零商场。公司还将陕西路4、5、6巷下面的高层仓库改成的商品交易市场，用天桥与陕西路平街连通，极大地方便了人员和商品的流通。在储运公司的带动下，市区统一部署，部队仓库、学校、俱乐部、港口工人换班大楼等纷纷腾笼换鸟，一个超大型的现代化批发市场逐步完善形成。
  (  △  穿过朝天门的百货批发市场，从这里能体验到码头文化，重庆的底层生活  )
30余年时间，朝天门批发交易市场实现零的突破后，由8000平方米发展到50多万平方米，从一个发展到拥有了24个商场，1.3万余户经营者，直接从业人员超过5万人，全国6000余个知名品牌入驻，年度销售总额达到250亿元，位居全国十大批发交易市场之一。朝天门综合交易市场，能有今天的如此盛况，我们千万不能忘记，当年破冰首航的重庆商业储运公司。

　　　从道门口到储奇门
道门口到储奇门，再到中兴路口，是重庆市政府1950年7月5日公告，将国民政府1938年元月定名的林森路，即日起道门口至储奇门凯旋路口更名为解放东路、储奇门凯旋路口至中兴路口更名为解放西路。这条路与陕西路一样，是重庆母城之根，繁荣勃兴之源，无以数计的历史名人、事件和建筑遗存耐人追寻。
（ △  刚解放时的道门口街区 ）
　一
那我们就从道门口谈起，这里曾是清政府川东道署和老城隍庙，辛亥革命反正，蜀军政府一度设于此。1924年，北京政府任命的邓锡候，1925年，任命的赖心辉，先后两位四川省长在此就职。1927年，四川省主席刘湘让爱将、挚友，潘文华出任重庆商埠督办，修路、拓城、兴市、建港缺少资金，于是将道署和城隍庙作官产折卖，建起第一模范市场，开街道门口。
道门口出了三位传奇人物——谢艺诚、汤子敬和胡子昂，对促进母城商业勃兴、城市现代化功不可没。解放东路起始，道门口老菜市场一侧的太华楼二巷，有一栋一楼一底，选用楠木穿斗架梁，占地1400平方米，黄墙青瓦、石门刻花、雕梁画栋、金箔贴面、缕空窗框、生漆精饰，庭院小巧、布局玲珑、花木扶疏，这美仑美奂、古朴典雅，徽派风格、四川传统民居兼融的建筑，就是西南最大“谢亿泰”布匹行兼钱庄、票号老板谢艺诚的宅院。
                   （ △  谢家大院的雕栏飞檐  )
            (  △  谢家大院雕梁画栋，石朝门门楣“宝树传芳”  )
                (  △  修缮一新的谢家大院  )
生于1860年9月的汤子敬与谢艺诚是江西临川同乡，此地是清军与太平军你来我往反复争夺的战乱之地，连年家遭兵祸碾压一贫如洗，14岁的汤子敬逃难来到重庆。谢艺诚收留了他，自此从学徒、跑街、进出货、认质验品、执柜管帐、经营布局、一步步走向高管。汤子敬忠厚诚扑、肯学上进、心不藏奸、擅经营懂管理。谢艺诚是一个老江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阅人无数，深知人是最容易看走眼的，因此亲手对汤子敬进行了十多年培养考查，最终确定这是一个担得起大任之才，在其30岁时将爱女许配为妻。
此刻正值重庆开埠，汤子敬不愧商界巨富谢艺诚调教出来头脑灵活、眼界宽泛的精英。用妻子八万两陪嫁银子作本钱自立门户，他在做好布匹本业的同时，迅速捕捉到商机把钱投向洋火、洋油、洋布、洋碱、洋钉、洋灰并垄断经营，迅速掘得第一桶金，夫人陪嫁银子成倍翻滚。
现代人不知130年前“六洋”对人们的吸引有多大，打个比方就象“肯德基”刚进重庆，孩子们对其的热情和向往。“洋火”即火柴，让人们告别数千年来，用火石、火绒引火的原始方法；“洋油”即煤油，照明亮堂，不象松明子那样黑烟滚滚，桐油灯光亮如豆，若是富贵之家堂会、雅集有盏亮如白昼的“煤气灯”，那主人家将大大长脸；“洋布”即细布，穿着轻巧舒服、花色品种多、还价廉物美，不象土织布那样粗糙，就只青白兰简单几色；“洋碱”即块碱，洗衣方便去油污而且洗得干净，不象用皂桷洗衣那样麻烦；“洋钉”即机制钉子，品种多、价格低，修房造屋方便适用，不象铁匠铺打造的“角钉”质次价高品种少；“洋灰”即水泥，做出的“水门汀”即水磨石地面，有图案、光彩照人，当时是建房者身分实力的象征。
短短十余年，汤子敬便赚得盆满钵溢，先后在重庆开设了“永美厚银行”“源长钱庄”“正大永钱庄”“德大家钱庄”“聚厚福布店”“裕生厚布店”“大昌祥盐号”“聚福长山货号”等被商界誉为“汤十号”。汤子敬在岳父“谢锡三堂”大院紧邻，重庆陕西路买地建房形成汤正街，还在南岸下龙门浩枣子湾和沙坪坝天星桥晒光坪等地建有多栋别墅公馆，有人叫“汤百万”、也有人称“汤半城”。汤子敬为人真诚谦恭，从不颐指气使，是一个热心慈善、公益，拥有社会责任感的民族企业家，刘湘筹办“重庆大学”，潘文华拓城、修路、建港、兴市，十万川军出川打日本，拓展江西会馆，他都大力支持慷概解囊。
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正当汤子敬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大力拓展扩张，先后在万县、宜昌、沙市、汉口、南京等地轰轰烈烈建支行、办商号、搞分拨。由于树大招风，战线太长、摊子太大，被当地商人联手狙击、军阀抢掠，首尾不能相顾，再加上惨遭币值屡屡贬损，生意每况愈下。汤子敬是一个讲诚信，心存善念的儒商，在生意陷于绝境的情势下，他卖房卖地、出让商号、缩小经营范围，妥善解雇数百名员工，无一起劳资纠纷，生意逐渐淡出人们视野。1943年9月，咤叱西南一个多甲子的商界巨擘与世长辞，享年83岁。
太华楼一巷6号，紧邻湖广会馆和谢家大院，有一座朴素、简约、庄重、典型的川东民居，三层清水砖及顶，小青瓦坡形屋面的木结构小楼。这就是著名爱国人士、实业家、中国民族工商业者的杰出代表、中国民主建国会创始人之一，建国初期曾任过重庆市副市长，1978年至1991年，连续两届政协全国委员会副主席，胡子昂先生旧居。
(  △  道门口太华楼胡子昂旧居  )
胡子昂（1897年3月-1991年11月），巴县南坪镇人，儿时在老宅栽下的那棵黄桷树，迄今快120年，仍然枝繁叶茂，树干须三人合围，冠荫达五六百平方米，一树成林雄据在南坪融侨半岛云满庭B区中庭。胡子昂早年坚持走“实业救国”道路，关注民生，倡导学习外国先进管理经验和先进技术，他以先进理念办学校、办农场、办自来水厂、生产水泥、改进电力供应。
抗战期间工商企业资金紧张，他自筹资金开办华康钱庄后改制华康银行，放贷给中小企业；军需民用急需钢铁，他义不容辞办起抗战后方最大民营钢铁企业。他热衷民主进步事业，慷慨解囊拿出20两黄金资助郭沫若成立“群益出版社”，出版进步书刊，他是当时重庆朝野共知的“及时雨”。为了国家民族利益，他当仁不让担任过重庆中华职业教育委员会主任、重庆参议会议长，为中国民建成立做了大量工作。
1979年1月17日，小平同志复出不久，他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专门约见并宴请“红色资本家”——82岁重庆藉的钢铁大王胡子昂、74岁重庆藉的猪鬃大王古耕虞、84岁上海籍的机械大王胡厥文、63岁上海藉的纺织大王荣毅仁、88岁天津藉的水泥大王周叔弢。同他们探讨改革开放大计，如何吸引外资、如何发展民营经济、如何搞活市场，由此可见小平同志的高瞻远瞩，为让国家迅速走向富强，他把这批德高望重的民族工商业者当成国家栋梁、经济改革的智库、民营经济发展的启动机。
　二
望龙门在十七门里，无论是开门或是闭门都是没其席位的，而望龙门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确实存在，这又是咋回事呢？原由是在长江主航道靠南岸一侧，顺着江流卧着两条巨大的龙形礁石，逶迤数公里，在天造地设的龙头相对处，仅只三五丈宽的天然豁口，可供船舶入“浩”停泊，古人敬称为“龙门”，因此把这个地方取名“龙门浩”。而下半城道门口与太平门之间，在闭门太安门上有一处叫“黄桷岩”的高崖，正是观看这得天独厚、气势恢宏、险峻无比——南岸“龙门”的最佳处，看的人多了，路人问你们伸长脖颈望啥子，答曰“望龙门”，从此这滨江高崖“黄桷岩”被人遗忘，久而久之“望龙门”就叫出了名。
抗战爆发国民政府迁都重庆，近百万人从四面八方紧跟涌入，以往人工摆渡的柏木船既不安全又适应不了人口增加的需要，1938年8月15日，望龙门至龙门浩蒸汽轮渡开航。由中国建筑大师、桥梁专家茅以升设计，1944年7月动工，上下高差47米、全长178米的鱼腹式缆车，于1945年5月16日通车。儿时，上行缆车票2分钱，下行票1分钱，那时经济不宽松，人小脚劲好，舍不得那3分钱，上下都是一路小跑，只有过河船那4分钱省不了。
(  △ 上世纪70年代望龙门缆车  )
                    （ △  宋氏三姐妹深入街区调研 ）
陪都时期南岸龙门浩不通公路，蒋介石借道上黄山，宋氏三姐妹下浩看望抗战遗孤，张道藩、郭沫若等应邀参加龙门浩老码头美国大使馆武官处迎春酒会，冯玉祥、于右任到下浩体察民情视察办学，周恩来到龙门浩会见民建创始人徐崇林、陪都影剧功勋人物夏云瑚等等，都是在望龙门爬坡下坎，同乘客一起乘轮渡到龙门浩。家父在上半城经商，回下浩家，多次与这些显贵同船。冯玉祥有一首赞美下浩的诗，原住民、老街坊不少人至今记得：双龙拱卫世难觅、古迹新貌处处景、世外桃源在那里、八方汇聚下浩兴。
望龙门缆车站正对面、望龙门百货商店一侧，东升楼旁的“二府衙”，封建旧官制同知是协助知府工作的二级衙门，其办公地习称“二府衙”，“二府衙”原在巴县文庙后迁江北，衙门迁走了，地名却留了下来。二府衙70号，曾是杨闇公父亲杨淮清的产业，为了革命事业杨闇公，1926年2月，把这栋房子作为新成立的中共重庆地方执行委员会——川省委办公地，肖楚女、吴玉章、冉钧、童庸生、朱德、刘伯承、陈毅等都曾在此从事过革命活动。
八年抗战，“国民政府外交部”在望龙门有两处办公地，一是缆车站旁艺术照相馆正对面仿日建筑“聚兴诚银行”，解放后有多重角色转换，这里开过“望江饭店”，进驻过重庆市供销合作社日杂公司，供销系统货栈、电器批发部曾经在此办公和开展经营活动。另一处在征收局，人民公园茶亭坎下，渝中区图书馆内，曾是刘湘挂校长衔的“重庆高中”所在地，这是两栋对称一楼一底砖木结构，小巧玲珑带花园的静谧庭院。
（ △  1915年开业的聚兴诚银行 ）
望龙门附近的西三街，解放后一直是重庆市工商联办公地，可这地方却是明清时的重庆府衙旧址，辛亥革命胜利重庆商会入驻，后改名“商业场”。1914年4月，周文钦受商会之托组办《商务日报》，他主张“大公至正为途”、“超然中立、在商言商”、“言论力求公正、报导崇尚翔实”。其撰写的发刊词“本报宗旨，在于扩张商务，利国利民，命意立言，不涉党派，不尚偏激”，初宗再好，在非常岁月，纵然绞尽脑汁、八方周旋，也难践行诺言。重庆商会会长温少鹤，曾出任《商务日报》社社长。
1925年春，留法学生、中国早期电影人吴特生，看好商业场地处上下半城交通要冲，生意场集中地，流动人口多，于是按域外和大上海规制，在重庆市办起第一家高规格的电影院，取名“环球”。“环球”干了不少让人大跌眼镜，敢为人先的新潮事，他首设包厢男女混坐，这在上世纪二十年代，男女交往授受不亲的桎梏下，这简直是胆大妄为挑战世俗。放映美国《卫生》片，禁止15岁以下少年入场，他第一个放映重庆拍摄的无声片《革命阵亡将士》，第一个引进彩色故事片，第一个放映国产有声片《歌女红牡丹》、第一个上映由梅兰芳主演的国产彩色戏曲片《生死恨》......
现在把白象街说得很大、炒得很热、有点失真。准确地说，这条著名、承载着厚重历史的老街从望龙门缆车站旁起始，至太平门看见鱼市口，许健安创办于清光绪三十四年的杏林老字号“桐君阁”，古色古香石雕大石朝门这段，长度大约400米左右。上下白象街的分界，老重庆一说都知道，就是街口有个“老虎灶”，正对着西三街上人民公园的这个口子。白象街濒临长江，外面的解放东路紧贴着白象街修的临街房，那是1927年，潘文华市长拓城修路的杰作。
白象街是重庆近代民族资本和企业发展试验成长地，也是国弱受辱的辛酸见证场。短短一条白象街，商户众多、货栈栉比、中外机构云集，挑大的说，这里有垄断长江上游的英国怡和、太古、美国大来轮船公司，把关税厘金、邮政、船藉、高级船员任免权，牢牢控制在英法手中的海关公署。辛亥革命胜利后，民族经济发展迅猛，帝国主义生意垄断、独霸川江的优势受到挑战、掌控海关大权被我方取代。
（ △  “江全泰号”旧址，白象街曾经的标杆建筑  ）
上世纪30年代初期，卢作孚面对外轮对中国船运事业的打压，针锋相对提出：“川江民营客运化零为整”、“一切为了乘客货主”、“中国人坐中国轮”。民生公司在逆境中上下一致、团结一心迅速做大做强，不仅收购了美国大来船运公司的七八艘江轮，而且盘下白象街洋人最显眼标志的“江全泰号”商务楼，其社会影响和提振民族自信心的意义，大大超过江轮收购和房屋转让本身。
白象街里有清末民初商业巨子李耀庭那气质典雅、中西合壁，堪称建筑古董之居宅，其山城第一盏电灯点亮“卜凤居”的事由：1906年，巴县富商刘沛高在太平门安装100千瓦发电机，11月25日首次向外供电，当天恰逄李耀庭70大寿，两个儿子精心设计，在“卜凤居”安装电灯50盏，公馆内外如同白昼，大半个城的人来看稀奇，成为轰动一时的新鲜事。
      （ △  白象街的“卜凤居” ，随着岁月凋落  ▽ ）
抗战期间“卜凤居”己几易其手，由广东藉陈焯龄父辈买下，火炉重庆天热难耐，学过机电的陈焯龄，利用“卜凤居”地下室生产冰糕和汽水，取名“青鸟”，当时俏销重庆城。解放后，重庆饮食服务公司位于小米市的冰厂，承袭“青鸟”冰糕和汽水之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四分钱一支白冰糕、五分绿豆、六分豆沙、七分牛奶，儿时若每天能吃上一支冰糕，那真是莫大的幸福和享受。数十年来，“青鸟”老招牌，深深扎根在老重庆人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家父辛亥年出生于太平门张家凉亭，在白象街曾有七八开间门面堆栈祖业。抗战胜利，国府大还都，顿时重庆经济大萧条，父亲上半城山货海产生意倒闭，急火攻心，病入沉疴，母亲当机立断，卖房救人，总算把父亲从死亡边缘拖回来。从此我家无资产，父亲靠帮人管帐讨生活，而买我们家房产的徐银清，解放后被定为“资本家”。建国初期划分成份，倒查解放前三年家庭资产，好险!我家侥幸躲过“资本家”这一劫。
在白象街里不仅有被岁月摧毁的清末有线电报局、大清邮局、海关总署等遗迹，白象街里故事多、文人巨子也多。宋育仁，四川富顺人、光绪12年进士，曾出使英法意比四国公使参赞，回国后提倡学习域外先进理念，力主民主共和，1897年在白象街创办《渝报》。1924年，肖楚女在白象街任《新蜀报》主笔，这是一份文学色彩浓郁的言论报，特辟“金刚钻”“社会黑幕”等专栏，鞭笞社会丑恶、揭露官场黑暗、维护弱者利益、呼吁民主自由，社会反响强烈。
陈毅元帅留法归国回川，曾暂居白象街，被《新蜀报》聘为“域外见闻”专栏主笔；陪都时期著名作家老舍，加盟《新蜀报》后不仅自己开专栏，还通过自己的人脉约请赵清阁、吴伯萧、秦牧等赐稿，在物质匮乏的岁月，老舍代表文人首倡“斗米千字文”。1938年，《大公报》迁渝，选址白象街，无党派爱国民主人士、卓越的老新闻工作者王芸生出任总编辑。白象街星光璀璨、文人荟萃，周恩来、董必武、吴玉章、郭沫若、张恨水等也择机参与雅集。1945年12月16日，中国民主建国会，在白象街西南实业大厦成立，公推黄炎培、胡厥文、黄墨涵等为主席团成员。
古代重庆，一直是川东道、重庆府、巴县三级政权同城，三衙门毗邻，就在白象街中段对面，老巴县衙门一侧，2010年5月22日，在旧城“老鼓楼”遗址上，发现800年前抗蒙指挥所——南宋兵部尚书余玠帅府所在地。这是重庆地区己发现等级最高、价值最大的衙署考古遗存，发掘面积1.3万平方米、出土文物9千余件，是研究重庆历史文化演进、古代建筑遗迹的重要物证，这一重大发现入选“2012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三
长江重庆段沿岸濒江六座开门，储奇门居于正中，城门上“储奇门”三字古雅遒劲，正门东南城楼上擘窠榜书“金汤永固”极具山河气度，储奇门水路交通便利，上下半城有凯旋路贯通。自古以来这里就是扼云贵川土特产、山货、药材集散要津，药材是储奇门的主业，还没跨进地界空气中就弥漫着浓郁药香，挨一扎二的药材商铺、杏林医馆、堆栈托运、汇兑票行、力夫马帮一眼望不到头。
     （ △  曾经的储奇门内大街  ）
1926年6月，重庆药材同业公会成立，根据药材品种和药商藉地，把数百家药商整合成药材13帮，规定经济人必须经公会统一考试合格，方能从事交易、报关、办税、拆借、储运，规范的市场秩序促进了药材业大发展，成为重庆商贸首屈一指的大行业。处处维护商家权益的药材业公会受到尊重拥戴，药商踊跃出资在羊子坝修建了一座中西兼融，为药材商人办事谋利、聚会议事的会所。
（ △  药材公会旧址已经修复完毕  )
药材同业公会集有公股、设有专办、出有会刊，积极主动为药商提供信息、化解纠纷、信用担保、品质鉴定、头寸周转等做了大量工作，从而引来不少全国知名老药号在此建铺设仓。为解药商和雇工子女入学后顾之忧，通过资金募集在九道门建起两栋校舍，可容纳200余学生的兴华小学校。那时储奇门街上生意红火、人流接踵、货运繁忙、秩序井然，沿江船帆如林，货船往来如织，缆车客货繁忙。抗战时期，药材公会一声号召，药商慷慨解囊，多次为前方将士捐寒衣赠鞋袜，购买金灵丹、十滴水、止痢药......那时的储奇门不少药行，寒冬备姜汤，酷暑有凉茶，酬谢顾主、施惠路人。
（ △  重庆储奇门的凯旋路公路桥洞 ）
储奇门复旦中学旁、凯旋路口联升巷那坡近200步的梯坎和桥洞，是连接上下半城的重要步道，有许多人把拱形桥洞误为这是“凯旋门”。陪都时期，储奇门是连接川滇黔公路的重要节点和口岸，为方便客货运输和减轻人们爬坡上坎劳累，于是决定在东征桥、联升巷、新火巷、三圣殿、东华观、玉带桥一带，据地形落差，建设之字拐公路。
1942年3月29日，孙立人率领青年远征军在较场口“关岳庙”前誓师后，部队赓即乘车从还没完全修好的公路下储奇门，乘汽车轮渡过江驶上川黔公路，沿黔滇缅公路，开拔印缅抗日前线。重庆十万群众含泪欢送子弟兵“祝福凯旋”，市政当局顺从民意，将1942年4月10日，新建成通车的这段公路取名“凯旋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由重庆市设计院葛庆英团队设计，在高差五十余米、紧贴凯旋路桥洞处，建成中国首部城市客运电梯。我在重庆市总工会任基建指挥长时，曾与高工葛庆英大姐有过一段愉快的合作。
（ △  凯旋路东华观藏经楼 ）
在凯旋路之字拐，有一座始建于元朝，由九个殿堂组成的砖木结构古老建筑——“东华观”，文史专家考查，当时总面积应该不小于2千平方米。据《蜀中名胜记》所载：城中有东华观，观后有东华18洞，洞洞皆相通，世人呼其为“神仙口”，相传东华真君于此得道。“东华观”建成近七百余年曾屡遭火燹、日本军机轰炸毁损，修公路、建粮库侵占，原有灵官、三清、三门、玉皇、邱祖等九个殿堂现在只剩下不用一钉，纯木卯隼结构的重檐歇山式“藏经楼”。
1940年5月16日，抗日名将、国民政府第33集团军中将总司令张自忠率部为保卫宜昌、捍卫陪都而奋战，在湖北宜昌郊外被日军包围，他留下遗言“我力战而死，自问对国家对民族可告无愧”，亲临前线登山指挥，击退日寇多次进攻，不幸壮烈殉国，他是抗战以来战死沙场官阶最高的指挥官。
张将军殉国震惊朝野，山河同悲、国人怆然涕下，蒋介石严令前线部队师长黄维刚，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张将军忠骸抢回来。铁血军人们气愤填膺，不顾性命组成敢死队，硬是从日军重兵防守中抢夺回张将军遗体。经检视，张将军身受八创，其中炮弹伤二处、刺刀伤一处、枪弹伤五处。
                        （ △  1940年，宜昌军民护送张自忠将军灵柩上船前往重庆 ）
        （ △  运送张自忠将军灵柩的“民风号”专轮 ）
                  （△  蒋介石、冯玉祥、孙科、于右任、孔祥熙等于码头迎灵祭奠 ）
5月28日下午，运送张自忠灵柩的“民风”轮抵达储奇门码头，蒋介石、冯玉祥、孙科等登船扶柩执绋，军政要员和十万山城各界群众在储奇门江岸，为张自忠将军举行盛大国葬祭奠仪式，蒋介石亲自主祭并宣读勋绩，国民政府追授张自忠陆军二级上将，入祀“全国忠烈祠”。随后，国民政府在北碚梅花山为张自忠举行隆重下葬仪式，蒋介石挽词“勋烈常昭”、李宗仁挽词“英风不泯”，冯玉祥隶书墓碑题字“张上将自忠之墓”。张自忠殉国，夫人李敏慧听闻噩耗悲痛万分，不顾亲人、蒋夫人宋美龄等出面劝慰，绝食七日而亡，遵其遗愿，夫妻二人合葬一处。
（ △  抗日名将、民族英雄张自忠上将墓 ）
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五四运动”领军人物、北京大学文科学长、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之一和早期领导人——叱咤风云的陈独秀，因其思想变化而成为一个十分复杂的历史人物。抗战爆发，1938年6月，陈独秀从汉口逆江而上，辗转数月后，被当年一起留学日本，现在老家从医的邓仲纯接到江津居住，陈独秀的特殊身份，给邓家带来不少麻烦。周恩来在辛亥革命元老、陈独秀同乡安徽人朱蕴山陪同下，专程从重庆到江津探望并送上生活礼金；1940年冬，胡适也曾专门去江津看望病中的知交故友；1941年夏，中央研究院史语所所长、著名文史学家、“五四运动”学生领袖傅斯年，乘船从宜宾李庄回渝，专门在江津下船，探望恩师。
1942年5月27日，才情盖世的陈独秀，困厄贫病交加在江津石墙院走完他极不平凡的一生，享年仅62岁，骨骸厝江津大西门外康庄。抗战胜利后其子陈松年、侄陈遐年遵陈独秀遗愿，请托位于储奇门的浙江会馆将灵柩运回老家，由于陈独秀名气实在太大怕惹出事非，陈松年与会馆商议，决定以陈独秀当年科考之名“陈乾生”代之。1947年2月，灵柩从储奇门启运回安庆，陈独秀与其生母高晓岚安葬在一起，家人怕惹来麻烦，仍以“陈乾生”之名立下墓碑。
在我的记忆里解放东路靠近凯旋路口公路两边的房子都有点陈旧破烂，而且公路狭窄坑凹多，一路数过来有食品公司车队、重庆粮食局仓库、人民银行储蓄所、邮电所、庆余堂、刘草药、好又来食店、艺光照相馆、重庆义肢厂、储奇门搬运站等等。解放东路百货商店那高高的收款台，用紧绷的钢丝把多个柜台串联，买了东西售货员开票后把钱夹在一块，把挂在钢丝上的夹子使劲一推滑向收款台。坐在高台的收款员收款盖章后，又把票据和找补用夹子夹上推回柜台，售货员取下夹子复核无误，交易方完成，繁琐麻烦，你再忙也急不起来。

　从储奇门到南纪门 储奇门、金紫门到南纪门这段路不仅遗迹多，具有价值的历史人文非常丰厚，这一地区百姓居往密集，小街小巷更是奇葩百出、纵横交错、历史悠久，演绎着复杂而典型的川东街道结构。从行街、顺城街、羊子坝数起，沿途有联升巷、刁家巷、花街子、厚慈街、守备街、黄土坡、十八梯、月台坝、九道门、绣璧街、凤凰台、新铺巷、柑子堡、轿铺巷、川道拐、螃蟹井、回水沟、瞿家沟、马蹄街、宝善巷、善果巷、双巷子、汪家院、韩家院、文家院、雷家坡、石板坡等等，即使是老住民也不一定说得清楚、道得明白。
　一
1949年11月25日，解放军占领南川，26日，刘伯承、邓小平发出解放重庆的命令，27日綦江解放、28日占领木洞、海棠溪、李家沱。蒋介石见大势己去，11月30日凌晨3时，在解放军兵临城下，揣着12万个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从林园仓促赶往白市驿机场惜别重庆。11月30日清晨，中国人民解放军先头部队分兵几路从朝天门、储奇门、南纪门等处渡江，由于朝天门、南纪门只能渡轻装部队，只有储奇门有汽车轮渡，更能体现解放军雄伟之师、威武之师的车辆、重炮等辎重便从南岸海棠溪过储奇门进入市区，当天重庆宣告“解放”。
储奇门十字路口凯旋路电梯紧邻的复旦中学，是上海复旦大学重庆校友于1935年初，按复旦大学“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办学宗旨、校训集资创办的一所现代中学。1936年5月，复旦大学正式批复同意重庆复旦中学为其附属中学，1950年，陈毅为复旦中学题写校名。解放后复旦中学校名多变，曾经叫过53中、红岩三中、凯旋路中学，直到1995年，正本清源又才恢复“复旦中学”校名。
复旦中学靠较场口一侧荒芜险峻的崖壁上，“雪藏”着一处鲜为人知，每字一米见方、笔力遒劲、气势恢弘的阴刻榜书“三巴重镇”，此勒石之左上方还有“鸟游於云”四个更加书风俊朗、雄浑豪放的楷书。刻石时间不详、出处不详、文献无记载，从其风化程度推测，年岁至少三五百年吧!
      （ △  “三巴重镇”石刻  ）
还记得，1962年元旦，我和郭偃去家住木货街师弟赵帮盛家蹭饭，帮盛母亲在凯旋路中学当老师，她问我家在那，我说住家在南岸下浩，站在渝中区就看得见的大大的“涂山”石刻下面。帮盛母亲说，我们学校后面石壁上就刻有好几处大字，见隔吃饭时间尚早，我们仨一块溜出去，曾爬上这个危崖“探险”。
当时不懂，而今望字思意，联想重庆乃秦时巴郡，疆域甚阔，汉唐时曾一度将巴郡一分为三，奉节为巴东郡治，阆中为巴西郡冶，重庆仍为巴郡，按这样的思路“三巴重镇”，就不难理解了。而“鸟游於云”那就更好懂了，伫立于这四个大字旁，“远山如黛、近水含烟、鸟游於云、豚逐江波”，这难道不就是当时文人墨客眼中的胜景吗?
凯旋路口、复旦中学旁解放西路14号，陪都时有一不挂牌、寻常百姓不知晓，建筑威严庄重、壮观大气、设施完善、布局合理、保密性强的军事机关，这就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重庆行营。重庆行营始建于1935年初，由三幢两楼一底的清水砖勾缝、木结构建筑组成，典型的民国风格融入西方元素，修建时从安全角度考虑，在底楼就建有既可躲避飞机轰炸，又可逃遁通往储奇门江边的暗道。不过现在这栋遗迹，是在原址拆除后，向西南方向挪位30余米重建的。
（ △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重庆行营 ）
1935年11月，由时任国民党中央执委、陆军二级上将、蒋介石亲信顾祝同任重庆行营主任，节制渗透西南各省军政事务。1937年底，国民政府迁都重庆，重庆行营即成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制定战略决策、协调美英苏作战计划、发布作战命令的指挥中心，蒋介石抵渝后最初的官邸就设在重庆行营内。抗战结束后，何应钦接受日本受降，国民政府重返南京，蒋介石任命何应钦为重庆行营主任，但他一直未履职，由张群代理。
重庆行营一侧，有家厂不大、人不多的锉刀厂，抗战时一上海陈姓技师在此选房开厂，他掌控着淬火独门工艺绝技，生产的“强力牌”锉刀享誉西南。锉刀厂旁边是，1821年创立，主要生产黄酒的“允丰正”，黄酒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酒类之一，对人有培元固本益智之效，最受文人雅士青睐。陪都时期，大量下江人拥入重庆，犹其是江浙人特别喜好这一口，这是“允丰正”的黄金年华，当年还在成都、叙府、顺庆开设了分支机构。
当年在“允丰正”任会计部主任的刘云灿老先生，应约写给重庆工商联资料中所述：在储奇门，“允丰正”每隔十天半月，木船发运上水的是一坛坛封了“泥老壳”的黄酒，回船装的是糯米、粳米、籼米、小麦等原料。职员、掌脉师、挑水夫、送酒工有统一工装，但不同标识，“允丰正”鼎盛时，挑水夫和给酒楼饭馆、豪门大户送酒的小工就有一二十人。抗战胜利，机关团体、下江人走了，“允丰正”生意一落千丈，勉强维系，解放后被重庆果酒厂兼并，所生产的琥珀色“五加皮酒”，尚有不少老重庆记得。
民国初叶，时任重庆总商会会长的前清四品道台汪云松，巴县教育局局长温少鹤，对学习西方，培养救国振兴人才，改变中国贫穷落后面貌十分关心重视。1919年9月，位于夫子池的重庆留法预备学校开学，一年补习后，经法国驻渝领事馆考试合格，1920年8月27日，84名学生取得赴法勤工俭学资格，在太平门搭乘法商聚福洋行“吉庆”号客轮，告别山城顺江东下。邓小平年纪最小，汪云松以私人名义特意赠给邓小平300块大洋盘缠，谆嘱好好学习，宁可钱吃点亏，人莫吃亏。
1949年12月8日，邓小平、刘伯承进驻重庆，尊师长、重情谊的小平同志赓即派人寻找恩人。当时汪云松的生意在上半城保安路，居家在下半城金紫门绣璧街汪宅。见三四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又是公司又是私宅急着寻找，汪云松被吓得不轻，叮嘱下人推说不在，派出的人两天请不来“恩师”，小平同志便知其原委了。于是亲书邀请函，叫去请汪先生的人穿便装上门，果然在绣璧街请动了汪先生。
三十年前送走的是稚气未脱的学生，而今是一方诸候封疆大吏，师生见面感概万千，道声久违，便情深意浓促膝畅谈睽别经历，重庆刚解放百废待兴，小平同志虚心问计，如何稳市安民、恢复经济。汪云松从小平同志身上，看到共产党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致力建设民主富强新中国的。他不顾年事已高，积极投身革命工作，经小平同志推荐，汪云松出席了第二届全国政协会议，历任全国政协委员、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重庆文史馆副馆长、重庆市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等，1958年2月逝世，家人遵其遗嘱，将一生珍贵集藏全部捐赠国家。
（ △  林森路又叫解放东路  ）
　二
解放东路、西路陪都时都叫林森路，解放西路66号，《重庆日报》大院内，自清朝咸丰年间将重庆最高军事指挥机关，从太平门鼓楼衙署迁移至此，一直沿袭长达近百年。清晚期的镇署、辛亥革命蜀军政府，后又更名重庆镇抚所，熊克武任镇守使、张培爵任督军、杨森任商埠督办、刘湘任四川省主席，陪都时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最后的西南军政长官公署，众多高官、名流、要员都曾在这个大院留下印痕。
（ △  1941年11月17日，重庆，国民参政会第二次全会的与会者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礼堂外 ）
（ △  位于重庆市渝中区解放西路66号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礼堂旧址现状 ）
       （ △ 共产党代表董必武出席二届二次国民参政会）
在这个大院内，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下属的军令、军政、军法、军训、政治等部都曾在此办公。军事委员会现在唯有大礼堂保护完好，陪都时期有若干重大活动和重要会议均在此举行。择其重，就军委礼堂发生的大事要事，扼要介绍三件。一是：1939年2月，第一届第二次国民参政会在军事委员会大礼堂召开，国民政府提出并通过关于“国民精神总动员”运动议案。5月1日，在国统区成都、贵阳、昆明、桂林、兰州、西安等地举行“国家至上、民族至上、集中力量、消灭日寇、胜利第一”的“国民精神总动员运动宣誓大会”。“五、一”当晚八时正，有五院院长，党、政、军、青、农、工、商、妇八个界别的代表，在军委礼堂前广场举行庄严宣誓。
（ △  国民参政会第五次大会在军委礼党召开前合影 ）
二是：1940年3月30日，汪精卫背叛中华民族，甘愿做日本的帮凶汉奸，在南京举行所谓傀儡政权——伪“国民政府”成立。两天后的1940年4月1日，国民参政会代表，响应朝野同仇敌忾的各界人士意愿，在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礼堂召开一届五次会议，通过《声讨汪逆兆铭南京伪组织案》。
三是：1945年秋，毛泽东赴重庆谈判期间，曾多次在这个礼堂出席重大活动。1945年9月4日下午，毛泽东、周恩来等出席了蒋介石在此举办的庆祝抗战胜利茶话会。9月18日，毛泽东、周恩来应邀出席国民参政会在军委礼堂，举行在渝参政员茶话会，纪念“九·一八”。10月8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主任张治中，在军委礼堂举行盛大宴会，面对陪都军政要员、各界名流精英，毛泽东发表了“关于国共商谈、统一和平，建设好新中国”热情洋溢的致词。
为弄清大院内的办报情况，除查找资料，我曾先后两次向老总编雷勃请教。解放后，西南局机关报《新华日报》，1949年12月10创刊，但此报不是陪都时由中央南方局、八路军办事处主管主办的《新华日报》。《新华日报》社社长由西南局宣传部副部长廖井丹兼任，选址解放西路66号，1952年初，新落成的苏式编辑部大楼，是西南局在重庆建成的第一栋大楼，报社是接管《中央日报》和《扫荡报》印刷设备印刷出版的。
重庆当时是中央直辖市，《新华日报》涵盖的是整个大西南，重庆迫切需要一份传递党的声音、国家政策，反映人民群众翻身做主人，热火朝天投入到经济建设中的报纸，以上情下达、下情上达。经请示，西南局同意创办《重庆日报》，此时《大公报》经理王文彬为使报纸新生，多次向西南局提出派得力党员干部入主报社，于是雷勃同志从《新华日报》派到《大公报》工作。
1951年底，经与王文彬商议，雷勃同志到上海《大公报》，在“总馆”向王芸生总编辑汇报工作，他将《大公报》拟交中共重庆市委主管主办的建议通报后，得到王芸生的肯定和认同。西南局和重庆市委就《大公报》交重庆市委办非常重视，一致认为既然交重庆市委办，就不能再叫《大公报》，必须更名《重庆日报》，西南局和重庆市委多次研究，反复与王芸生、王文彬沟通，说明情况达成共识，报中央宣传部获得批准。
（ △  小平同志在办公 ）（ △ 小平同志题写的《重庆日报》 ）
雷勃同志通过西南局秘书长刘仰峤，恭请小平同志给新创刊的《重庆日报》题写报名，小平同志应请，在日理万机中挤出时间，一口气用毛笔认真写下五行《重庆日报》，请酌选。1952年8月5日，《重庆日报》正式创刊，时任中共重庆市委宣传部部长任伯戈兼任报社社长，1954年12月，西南局撤销，《新华日报》终刊，房产、设备悉数移交《重庆日报》。
（ △  曾经在重庆从事过报纸工作的部分老新闻人，在《重庆日报》编辑部大楼前合影 ）
改革开放让《重庆日报》换发了生机、增强了活力，为紧跟中心、服务大局，适应新的形势需要，不仅创办了《重庆晚报》和《重庆晨报》。新千年到来时，重庆日报报业集团成立，从此进入了一个崭新的发展时期，多家报刊的加盟，不仅在新闻报道、信息传播上覆盖面更广、渗透性更深、服务性更强，向文旅、置业等领域发展，增强了活力。“华龙网”的创办，使主流媒体优质内容形成网上网下并驾齐驱，在全媒体融合探索和发展上走在全国同行业前列。
1978年，中国巨变之始，计划经济时代重庆市中药材公司一家独大，万马齐喑的岁月一去不复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让曾经萧条、沉寂，拥有数百年历史的药材老街焕发了生机、增添了活力，经营药材的商家如雨后春笋，门店难觅。储奇门又迎来满街药香、车水马龙、嘈杂喧嚣、摩肩接踵，汗流夹背的挑夫，棒棒两头挂满大包小袋，随雇主走东家去西家选购。老街经营也从单一的“药材”走向多元，国营、股份、私企、个体在这里风云际会，服务着各自的消费群体，年销售额破百亿，位居全国前三甲。
改革红利惠及千家万户，人民生活质量提高，舍得花钱买健康延寿诞，保健、食疗、药膳现在己经普及。在储奇门老街各种药材、中西成药、医疗器械、保健理疗、进口药品应有尽有，桐君阁、和平、昌野、鑫斛、唐氏、万和等药房鳞次栉比，老药商做大做强，新药商踊跃入场，储奇门实在是装不下了，拥有300多商家的中药材交易市场，只好搬到菜元坝外滩新辟经营场地。 　三
重庆日报社旁边，储奇门至南纪门之间的花街子，这条街藏在解放西路背后，与厚慈街、十八梯相联，站在街口吼一嗓子，街那头便听得清清楚楚，老爷子点燃的叶子烟，还没吧两口，就走到街的尽头。自古“花街柳巷”总是连在一起，很少拆分使用，一见这四个字，人们自然会联想到“欢场”“青楼”。清末民初直到解放前夕，大街上药材业兴隆旺盛，而这条背街确实各业杂陈，不乏为了生计流落花街柳巷之人，也确有人来此“寻花问柳”。重庆人取地名总嫌四字拗口，减而化之就叫“花街子”，既沿袭了历史，也不明显贬低踏屑。
花街子，街不长路也不宽但人口稠集，房屋陈旧破烂拥挤，似乎开街以来，都是居住着生活艰难、经济并不宽裕的底层市民，绝大多数人靠煮生卖熟的小生意，修旧补烂的小手艺，搬运装卸划船拉纤使蛮力、挑水担煤帮人洗衣、贩卖蔬菜小食品等赚点批零差。老虎灶打瓶开水街边买个镘头混一顿、四分钱一支的冰糕是小崽儿和小妹儿的最爱、烂棚棚下喝盖碗茶晚上听评书、一分钱看一本的连环画一呆就是半天、两分钱一个的烧饼要排队、蹲在街檐边边吃七分钱一碗的小面、修鞋匠每天给穿皮鞋的钉钉板忙个不停、路边支个灶搭个偏偏张罗一家人生计、街角角下象棋打长牌围观的里三层外三层......这些市井众生相，深深留在老人们的记忆里。
（ △  花街子的“南纪门劳务市场” ）（ △  南纪门劳务市场的求职者 ）
改革开放后，一些经济得到改善的人们陆续搬出了老街，进城的棒棒、手艺人、朝天门批发市场用工，填补进蜗居陋室成了主要住民，一度这里还是轧断街，重庆主城褓姆、厨师、基建用工等的劳务市场。前不久，重庆日报高级编辑、著名作家曾宪国，以细腻眼光、深刻笔触、娴熟技巧、生动语言撰写的老街众生相——《花街子》，己经由重庆出版集团出版发行。
从花街子徜徉过厚慈街就到了密如蛛网，七街六巷穿插分割成一块块房舍十分密集的十八梯片区，何为十八梯？资料显示上有两说：一是，上下半城高差五十余米，由190步梯坎相连，每十步修一平台，以减少路人劳累，从坡脚走上坡顶，平较场口大街，一共有十八层台阶；二是，坡脚有一口水质甘甜、清澈澄明的古井，离坡上人家来古井取水恰好十八步梯坎，于是人们约定成俗把十八梯叫出了名。
历史因素、岁月使然，十八梯地区摩登洋房与破烂的穿斗房、吊脚楼、蜗居陋室杂陈，川道拐杀牛作坊的喧嚣、酷暑天防空洞歇凉、马蹄街火锅店的麻辣味道、神仙茶馆的污烟瘴气与官署豪宅紧邻。这里有开埠时建造的中西融合，小青瓦歇山式屋顶，法兰西浪漫情调，让人眩目的88个圆拱门窗的亮眼洋楼——法国领事馆。这栋楼法国人当初修建时，花园、露台、壁炉、卫生间等一应俱全，建造时大量采用中国传统优秀工艺，垒石砌砖是糯米+石灰+人头发，木雕门窗用牛血铺麻打底+生漆照面。
响水桥5号，一栋中西兼容的二层独门独户、带庭前花园、阁楼晒台、老虎窗的小院，陪都时曾是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著名书法家于右任官邸——自署的“三原斋”。这栋小楼先于较场口大隧道惨案前被炸成废墟，幸好于右任当天正在中山四路名叫“陶园”的监察院办公地“议事”，从而躲过此劫。于是将宅第迁到南岸黄桷垭文峰塔侧的“渝庄”，这里茂林森森、山野静谧、松涛如歌、居高望远，日看江山如画、夜观星光万点。
1938年初，在第二次国共合作时，经周恩来做工作，郭沫若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厅长和主持文工委工作，陪都时期，郭沫若是中国进步文人的旗帜和楷模。三厅和文工委设在十八梯天官府8号，一栋两楼一底清水砖及顶木结构的大院里办公，尽管三厅在沙坪坝赖家桥另有办公地，但郭沫若工作太忙、社会活动太多，他绝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天官府。
  （△ 郭沫若和天官府8号 ）
以周恩来、郭沫若的人格魅力，在文学艺术界的威望，三厅诚邀阳翰生、胡愈之、田汉、洪琛、史东山、徐悲鸿、应云卫、叶浅予加盟并各负一责，常在一起聚集议事，天官府成了风云际会的重要场所。陪都时期老舍、曹禺、梁实秋、张恨水、夏衍、茅盾、巴金、冰心、夏云瑚等成了天官府的常客，讨论创作、演出事谊，他们大多没钱买不起“小包车”，几乎都是从较场口上下十八梯。
（ △ 抗战时期，郭沫若在重庆公开演讲多达60多次。图为郭沫若在重庆作宣传演讲时留影 ）
天官府是郭沫若创作生涯最辉煌的时期，在这里他先后创作了《孔雀胆》《天国春秋》《棠棣之花》《虎符》等6部历史话剧。据著名表演艺术家张瑞芳回忆，陪都影剧研究专家石曼著述，郭沫若抱恙于1942年元旦，写出五幕历史剧《屈原》后。他把导演陈鲤庭、饰屈原的金山、饰南后的白杨、饰婵娟的张瑞芳及顾而己等演员请去“说戏”，他们几乎每次都是从国泰大戏院出来，沿邹容路转民族路过较场口，下十八梯到天官府的。字斟句酌的打磨、抑扬顿挫的抠掘、郭沫若的示范，让金山饰的屈原高大、丰满，剧中震聋发聩、动人心旌的“雷电颂”台词，观众击节、同行震憾，成为话剧作品永恒的经典。
（ △  十八梯老照片，民居 ）
站在较场口往下细品十八梯，这里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和谐相处，蜗居陋室同公馆名宅交融共生，街巷交织、炊烟袅袅、仿如生机盎然的阡陌农田。这里彰显着母城原汁原味的生态和烟火气，写市井不乏小市民性格、“五马六道”江湖风味，这就是山城历史上最悠久、最淳真，面积最大的老街，上面所讲的花街子，就是十八梯片区的写照和缩影。十八梯上的解放碑，早就与世界接轨，如林的摩天大楼、不差于任何发达国家的购物环境、便捷交通、街道整洁、处处花团锦簇，然而对照咫尺坎下的十八梯简直恍若隔世。
（ △  十八梯老街，法国领事馆 ）
十八梯片区，土地面积不足百亩，居住着七千多户人家，人均使用面积不足八个平方米，生活设施不配套，居住环境恶劣、卫生条件差、治安案件多、火险频发生。为让片区人民也能分享改革红利、改善居住条件、提高生活质量，渝中区委区府、十八梯旧城改造办公室和社区工作人员，在广泛调研和深入细致工作基础上，就十八梯拆与不拆进行了公投，百分之九十六的住户赞成拆迁、异地安置，住进生活设施、交通、教育、医疗、购物配套的小区，现在这些期许都己经成为现实。
（ △  十八梯老照片——棒棒的背影 ）
先后十年，十八梯老街旧城改造办公室反复征求文史、建筑、社会学专家意见，考查筛选若干开发单位，最终国浩、杭州新天地，以历史人文与时代发展、母城文化与原标志性建筑、川逗房吊脚楼与休闲观光旅游、生活居住与环境设计相融合的方案竞标成功。2021年新年，笔者应邀参观了十八梯片区，老的石板街巷、川东民居格调、木作灰砖青瓦、新元素老建筑，脏乱差的老街成为历史，焕发青春活力的十八梯片区，处处彰显和述说着昨天的故事，又满怀豪情在开创和展开双臂迎接崭新的未来。

　从南纪门到菜元坝 南纪门是母城临江西南角最边上的一座门，城门上刻有“南屏拥翠”四个极具诗情画意的大字。百年前出了南纪门就叫出了母城，因此南纪门十分重要，城内曾是重要的屯兵、司法重地、官宦宅第；瓮城是与菜元坝对接蔬菜、建材供应母城的重要通道，因此民间俚语有：南纪门，菜篮子，涌进涌出；修房子，木竹灰石，源源不绝。这条通向石板坡、菜元坝的黄金干道，传奇精彩、史实厚重。
    （ △  往来平民，通过南纪门的城门洞 ）
　一
南纪门解放西路152号大院，历史悠久、很有点来头。在清朝时曾是重庆镇右营署、辛亥革命时期的重庆地方审检厅、民国时期是四川高等法院第一分院、陪都时是重庆地方法院、解放后是最高人民法院西南分院，这座大院行使审判职能历史悠久，迄今己超过百载。
1954年底，西南局和重庆中央直辖市撤销后，这里是重庆市最高审判机关——四川省重庆市中级人民法院。威严的大门、高耸的办公楼令人生畏，尤其是大门两侧的布告栏，张贴着全开印着犯罪分子履历和罪行的判决摘要，凡划有大红勾勾的布告，就是有死刑犯判决，署有重庆市人民法院院长宋学武的签名。这种布告凡市内有公告栏的地方都要张贴，人们通过看布告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坏人被判刑或挨枪子了。总觉得这种与人民沟通的法制宣传形式很好，有利于震摄坏人，教育广众遵纪守法，鼓励人民与坏人坏事作斗争，不知从何时开始法院不时兴贴布告了。那时你若问市民重庆人民法院院长是谁，十有五六知道是宋学武，现在你若问重庆高院院长是谁，恐怕问十人，十个都不知道。
位于解放西路158号，凤凰台老响水桥车站，重庆茶厂门市部旁靠马路内侧《西南工人报》的前身，是《重庆工人报》接管位于中山一路159号《世界日报》，房屋、设备、器材，由重庆市总工会筹委会主管主办，于1950年2月7日创刊的。中华全国总工会西南办事处成立，急需一张报纸宣传党的方针政策、指导工人运动，经西南局宣传部协调，1951年1月20日，《重庆工人报》终刊，交全总西南办事处主管主办，1951年3月1日，《西南工人报》正式出版发行。
《西南工人报》创刊时，向位于响水桥的中国火柴原料厂、生记自立碾米厂私营业主手中购得中外合璧、青砖黛瓦、恢宏壮观、气派大方，外立面装修考究、室内梯道宽敞、阔门大窗采光舒适，放眼就是滔滔大江，抬头远看南岸山峦，两楼一底的“摩登”房子作报社。1954年夏，中华全国总工会西南办事处撤销，9月30日，《西南工人报》终刊，10月1日，更名《四川工人日报》，仍继续在原址办报出版，外墙上塑有《四川工人日报》六个显眼大字。1958年12月，《四川工人日报》作为四川省总工会的机关报，迁往省会成都，报社大楼转让给重庆市物资局金属材料公司，现在这栋大楼己经整修一新。
南纪门、石板坡、中心路交汇处，市食品公司防空洞牛羊肉冷库顶上，渝中区法院一侧的山城巷，是外临长江，内在千仞石壁抠掘和用栈道造就的一条蜿蜒曲折，逐级攀高，连接上下半城，通领事巷、打枪坝、石板坡监狱的一条简易便道。“文革”前这条路叫天灯巷，也曾叫过天灯街，百年前，法国传教士在高崖上开设“仁爱堂”，为方便夜行人，于是立电杆、装路灯，人们在近百米高差的南纪门、石板坡江边望高崖上的电灯如同天灯，于是约定俗成将“临江巷”更名“天灯巷”。
（ △  石板坡天灯巷上的吊脚楼 ）
尽管山城巷地处主城闹市圈，由于地理位置特殊，相对居高偏僻，除视野开阔景观好，生活出行却极其不便。因此开发迟后，反而将二仙庵改建的“仁爱堂”、军阀兰文斌的“厚庐”、金马寺改成的小学、海派石库门建筑、典型的川东四合院，贴着崖壁而建，在悬崖下打隼撑柱，各具特色的吊脚楼、捆绑屋、川逗房完好地留住了岁月时光、成为具有沧桑感的遗迹。
（ △  石板坡山城巷的“厚庐”）
半个世前，从江边往上看南纪门横街、宝善寺、飞机码头、石板坡等的吊脚楼，那是山城奇观、母城民居代表。这里的吊脚楼房挨房、房连房、房重房、房上有房、房下有房，只要有个缝缝、有一旮旮、剩个角角，不管地势平不平，那怕是悬崖峭壁、河沟溪流，勤劳的先民就可依物就势、随形生变、因陋就简，采取借贷、避让、铺架，逢高不劳神费力去开方削石、遇低不搬土运石填方，一切机巧全凭“吊脚”前后左右、横斜竖直、长伸短缩、支拉架扯、灵活演绎。
穿行在简陋、权宜苟且的吊脚楼、捆绑屋、穿斗房窄巷里，常常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奇。“草为盖来席做墙、一捆谷草就是床、建房不用钉和铆、过筋过脉篾条绑、木竹棒棒当柱梁”。这就是经济欠发达年代，国弱民穷岁月的写真，老重庆的祖父辈们，不少就是在这样艰难困苦环境下，出生成长、磨砺奋发出来的。在修建长江大桥和中兴路高架桥拆迁时，前期评估，短短四五十米的窄街小巷，竟住着上百户人家，拆迁工作人员感叹，一户仅十多二十来平方米，这一大家子人，是咋熬出来的。
感恩改革开放、经济腾飞、国力增强，城市旧貌换新颜，交通建设先行，主城长江第一座大桥首选石板坡，为打通中兴路、南纪门、石板坡堵点，修建起高架分流道。两千多户蜗居棚户、吊脚楼的住民，迁出搬到生活设施配套的新居。20多年动迁前夕，我正与朋友在王雍刚、刘大玉开在石板坡桥头的“牛魔王火锅店”鉴宝雅聚，亲眼目睹了坎上坎下拆迁户们欢天喜地、鼓乐声喧、鞭炮震天的自发庆祝告别故居街宴。
　二 下半城石板坡地段有个江心岛——珊瑚坝，珊瑚坝长约1800米、宽约600米、枯水季节水面高差十多米，这个茅草茂密、卵石遍地、野鸭栖息的大沙州，曾经是重庆第二个民用机场。军阀刘湘削平群雄，成为坐镇重庆的四川省主席，为使军队现代化，1929年初在广阳坝建成重庆第一个军民两用机场。在他任命潘文华为市长，通过大力拓展母城、修建环城公路、建设朝天门港、把小什字到都督街打造成商业街，迅速将重庆经济搞活，市政建设旧貌换新颜时。他感到广阳坝机场离母城太远，交通不便，于是决定由潘文华负责在珊瑚坝兴建季节性民用机场。
     （ △  抗战时期的珊瑚坝机场 ）
中国航空公司承担了由四川省政府拨款修筑机场的任务，工程1933年初秋动工，年底竣工，由于跑道只有800余米，飞机只能选择短矩离起降，载客十人载货两百公斤左右，美国制造的司汀逊小型客机，向上游起飞、顺下游降落。机场和航站楼建成后，从石板坡“飞机码头”到珊瑚坝架起临时“栈桥”，盖起地勤人员和乘客候机的茅草棚，陆续开辟渝蓉、贵阳、昆明等航线。
   （ △ 20世纪40年代，珊瑚坝机场停靠的飞机 ）
当时除达官显贵，没几个人坐得起飞机，仅重庆飞成都，票价就是100银圆，啥概念，这是当时贫苦人家五口三年的基本生活费。据一位乘过飞机的寓翁显摆，飞机上要给乘客发一盒骆驼牌香烟、一盒美丽牌“洋火”、一盒口香糖、一张包装精美的手绢和一个有中航标志的指甲钳。当时有资格坐飞机的乘客也并不轻松，从石板坡三四尺宽的石梯坎下到“飞机码头”，有300多级台阶，爬上坡累，走下坡险。
尽管珊瑚坝飞机场每年只有9～4或10～5，七个月左右的通航时段，陪都时期却是其最辉煌的黄金岁月，为方便日趋增长的贵宾乘客和驼峰航线运抵重庆物资的转运，于是在南区路开辟了一条简易公路，汽车可直接开到机场。林森、蒋介石、宋美龄、宋子文、陈诚、何应钦、周恩来、叶剑英、史迪威等是进出这里的常客。1938年12月18日，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陈碧君等一行，就是从珊瑚坝机场起飞，借故赴昆明会龙云而叛逃，踏上汉奸卖国贼不归路的。
     （ △  1940年7月，周恩来、叶剑英等在珊瑚坝机场留影 ）
1940年3月31日，为团结抗战计，持不同政见的宋氏三姐妹，捐弃前嫌联袂从香港启德机场飞抵珊瑚坝，这大姐霭龄、二姐庆龄都是首次来陪都。众目观注时代风眼中的三姐妹，她们在渝旋风式的抗战演讲、为前线募捐、到生产军需品工厂视察、安抚避敌内迁学校师生、医院慰问受伤官兵、看望抗战遗孤等一系列活动，她们的身份、行动、气场、格调，受到朝野广泛称赞。
随着中国航空公司对气象、空域、机场环境的熟悉掌控，驾修人才的成长，1941年底，中航重庆站升格为甲级航站，办事处由白象街白理洋行迁到飞机码头，机型换成载客量达三十余人、货运量相对较多而且有空中厨房的福特、道格拉斯DC-3型客机。尽管此刻九龙坡、白市驿机场己相继建成，除了汛期不得已，官方和民间还是喜欢在珊瑚坝机场起降。
抗战期间，珊瑚坝机场十分繁忙，新开辟了西安、桂林、兰州等航线，国际上甚至远航到印度汀江、缅甸仰光。1942年底，史迪威公路被日军截断，关键时刻，珊瑚坝机场不仅承接飞越驼峰的飞机起降，还迎来保卫重庆的陈纳德飞虎队入驻。1950年底，重庆所有民航统一归制白市驿起降，珊瑚坝飞机起降从此淡出人们视野。
珊瑚坝还曾创造过让人难以置信的航空奇迹，800米跑道，承接了需要2000米跑道才能起降的，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波音四引擎空中“巨无霸”——美国B-29，起飞重量60吨、可载弹9吨、续航8千公里的战略轰炸机。1944年11月21日拂晓，盟军斯坦·布朗上尉机组从成都新津机场起飞，驾驶B-29重型轰炸机远程突袭日本九州，由于受到日本地面炮火和战机夹击，在摆脱攻击完成目标投弹后返航，由于耽误了时间多耗了油量，进入重庆空域油料告急飞不回新津，于是向珊瑚坝机场求助，要求强行着陆。高操的驾驶技术，良好的军人素质，有惊无险将“巨无霸”，稳稳地降停在珊瑚坝机场。
（ △  美国B-29“超级堡垒”重型轰炸机 ）
B-29重型轰炸机停在机场象头大公鸡，那些原来停在机场的飞机就象一群小鸡娃，引来上万人围观，从飞机码头到南纪门、石板坡一带，围观者人山人海、水泄不通。B-29迫降下来还稍容易些，要飞走！跑道长度不够，加速度提不起来，那是飞不上天的。中国战区美军司令部、美军20航空联队等多方空、地勤专家会诊、缜密研究，调集民工千余人，加长跑道400余米，卸下飞机上不必要的物资、装备。12月3日下午，数千军民齐聚珊坝机场，布朗上尉率领机组人员，严格执行研究预案，点火、滑行、加油、蓄势、转弯、提速，B-29终于飞上兰天，地下欢声雷动，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三圈并摇动翅膀向重庆致敬，然后飞走。
耸立在珊瑚坝上，沟通南岸、渝中，主城区第一座横跨长江的公路大桥——由抗战时曾在重庆工作，多次在珊瑚坝坐飞机往返重庆、延安的叶剑英元帅题写的“重庆石板坡长江大桥”，于1981年1月26日建成正式通车。大桥还在建设时，时任市长于汉卿提出在大桥两侧创建城市雕塑，美化城市景观，展示重庆人民的精神风貌。
（ △  石板坡长江大桥桥头雕塑 ）
重庆向全国征求方案，四川美术学院志在必得、决心中标，于是由全国著名雕塑家、时任学院副院长叶毓山挂帅，调集郭其祥、龙德辉、伍明万、王官乙、余志强等十多位艺术家集思广益、竭智尽力，拿出用人体语言演绎《春夏秋冬》的创意，终于从100多套设计方案中脱颖而出。
1979年底，“春”和“秋”女性设计稿在《重庆日报》上一亮相，不仅在山城、四川，乃至全国引起掀然大波，关于长江大桥桥头雕塑是全裸或是半裸，是穿衣或是不穿衣，坊间、高层、机关大院争论激烈。有人说裸体是一种美、是高雅艺术......有人说把人的隐私暴露在光天化日下，是引诱犯罪，司机只顾看裸体，把车开下河了怎么办？若是你的女儿、你的女人，愿这样脱光衣服让人看吗？......
社会舆论莫宗一是，此刻改革开放初启，陈旧的观念还深深禁锢着人们的思想和意识，上层出面干预，重庆也难于决断。为此专门从北京请来著名漫画家华君武、中国雕塑泰斗刘开渠、文艺美学理论奠基人王朝闻把脉，大家们出点子：稍稍让点步，适当地增加极薄的衣裳和飘带，遮下敏感部位，把雕塑做出来就是成功。1984年9月26日，“春”——手持鲜花的少女、“夏”——在水中搏击的青年、“秋”——扛着麦穗的妇女、“冬”——不畏严寒的壮汉，由西南铝加工厂用铝合金整体浇铸而成，无偿捐赠给重庆人民。
   (  △  艺术家在创作石板坡长江大桥桥头雕塑  )
自春夏秋冬四尊人体艺术，分别耸立在石板坡长江大桥两端桥头，这组雕塑作品，就成为重庆人引以骄傲自豪的靓丽风景，它是改革开放启航的记录，解放思想的见证。这组雕塑落成不仅获评全国优秀城市雕塑作品大奖，还带动了全国城市人体雕塑的发展勃兴。遗憾的是那时国力差、环保意识薄弱，南坪玛瑙溪重庆水泥厂的粉尘灰，把山城搞得乌烟瘴气，家里一天抹三次，桌子上仍然落下一层灰，把“春夏秋冬”常常弄得灰头土脸，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污染大户水泥厂迁走，这一状况方得改观。
　三
下半城，石板坡至南区公路口这300米左右路段叫燕喜洞，一个甲子前，靠南区公园路口曾设有燕喜洞公交车站，朝天门至菜元坝的公交车要在此停靠。燕喜洞公路靠外是十丈悬崖，靠里是鳞次栉比20多孔防空洞，其中有九十多年前，首任市长潘文华拟修地铁掘进的隧道。如今燕喜洞早己淡出人们的记忆和视野，为确保能看见南岸的山脊线，所幸这一带临江面政府严禁建房。
   (  △  抗战期间，燕喜洞一带的防空洞，成了重庆市民躲避日机轰炸的洞天福地。  )
燕喜洞数丈高的陡崖峭壁上，不仅有堪称建筑精典、千姿百态的悬空吊脚楼，还有妙想奇葩——紫藤环绕、石栏长廊、羊肠小径、崖隙迭泉、登高远眺的“淳心阁”和袖珍般的“燕喜公园”。再往崖顶上攀，上面就是枇杷山临江的燕子岩小街，国民党陆军上将郭勋祺，出让给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下榻的官邸“郭园”等。
菜元坝，这是重庆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地名，可是除了火车站、竹木市场、水果市场、山城饭店、皇冠扶梯、长途客运站、小商品市场、地下图书批发市场等，莫说现代人，就是七老八十的老重庆，对其前世恐怕也是知之甚少。历史上从黄沙溪到菜元坝沿江一带的沙坝都是菜园土，上千户农民居住在简陋的茅草房种植蔬菜，当时菜元坝一直是母城的菜篮子。
开埠促进重庆由闭塞走向开放，物资需求加大、流通数量激增，菜元坝港口逐渐形成，下水木洞、长寿、涪陵、万县，上水渔洞、江津、永川、泸州、叙府，甚至更远来的揽载在此卸货、中转、分拨、储存，从而助推了菜元坝货物集散市场的形成和民居快速发展。1908年春节，巴县衙门牵头举办的川东地区首届商品展销会，客商云集，母城市民络绎不绝上从通远门、下从南纪门出城蜂涌菜元坝采购商品、“赶大场”、看闹热，此后这样的交易会又举办了多次。菜元坝位于“鹅颈项”下，地势平坦宽阔，前滨水后靠山，可货达三江、物通四海又利于居家置业，从此确立了重庆商品集散的中心地位。
     (  △  20世纪40年代，繁华的菜园坝集贸市场  )
1925年，菜元坝便有经营各业的商户、钱庄、汇兑、堆栈、递送、轿帮、力行、餐饮上千家，生意兴隆、街市纵横、人口聚增、十户九商家、天天都开市，成为母城外近在咫尺，地势广阔的闹市和人口集聚区，入夜人们站在浮图关，俯首可见菜元坝一带千灯摇曳。菜元坝历来在“兜子背”有柏木船摆渡的渡口对过南岸铜元局，陪都时改用烧煤的蒸汽轮渡，石板坡架起长江大桥后，轮渡才退出历史舞台。
1929年夏，时任四川省主席刘湘驻节重庆，在朱叔痴（同盟会元老、巴县教育会会长）、汪云松（重庆商会会长）、温少鹤（商务日报社长）、李奎安（巴县参议长）、李公度（重庆政务处处长）等耆老、社会贤达的襄助力促下，1929年10月12日，重庆大学在菜元坝杨家花园（此后的火车站内）举行盛大开课典礼，刘湘亲任重庆大学校长，李公度为常务副校长。作为一所新式大学，办在闹市里实在太过喧嚣，场地又确实太小不利于发展，李公度遍访城乡、反复寻找查勘，最终落子嘉陵江畔沙坪坝，1931年底破土动工，1933年秋，重庆大学迁至沙坪坝校址至今，已将近九十个寒暑。
      (  △  1929年10月12日，重庆大学在菜园坝正式开学  )
解放后，新中国修建的第一条从重庆到成都的成渝铁路，1952年6月竣工，504公里铁路起点就在菜元坝，它是重庆主城第一座火车站，它是中国经济由弱到强、交通由落后到领先世界的见证。随着宝成、内昆、襄渝、川黔铁路建成，菜元坝火车站相当长一个时期成为始发、联结全国的枢扭。为减轻乘客爬坡下坎的劳累，1953年春节，连接上下半城，与成渝铁路重庆站配套的菜元坝缆车站建成，这也是继望龙门缆车后，主城第二座缆车站，1996年2月，皇冠大扶梯建成取代了缆车。
三四十年前，火车是人们远行的主要交通工具，绿皮火车速度慢、停站多，即使是特快，从菜元坝火车站上车去北京要40多个小时，去上海要50多个小时。人们为了购一张硬卧票真是费尽心机、挤破脑袋，等候两三天也不一定有“着落”，火车站贩卖黑市票的“川川”，警察们真是逮不尽、捉不完、禁不绝。若遇上春运，莫说卧铺票，就是站票都难买到，站前广场候车、购票的，席地而坐而卧的人，黑压压一片又一片、一堆又一堆。
(  △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菜元坝火车站售票厅  )
那时候，一代一代无计其数的重庆人，就是从菜元坝登上远行的列车，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开创人生、建功立业，学子踏上征程到全国各地上大学深造、实现理想。国防、先进制造业的精英响应党的号召，乘着开往重庆的列车、轮船，以家国天下的情怀，钻山沟、到不毛之地从事隐蔽艰苦的“三线建设”，为了祖国强大的兵工国防、繁荣富强，献了青春献子孙。

E N D
　（全文约3万字）   2021年2月